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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25-09-30 06:15    点击次数：94

柯文的成名作《在中国发现历史》成书于20世纪70年代。20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柯文的著述谨慎被翻译引进至中国大陆。1989年，由林同奇翻译、中华书局出书的《在中国发现历史》中译本问世；1994年，雷颐、罗检秋翻译《在传统与现代性之间：王韬与晚清改进》，并由江苏东谈主民出书社出书。不才文中，历史学者、柯文著述的译者雷颐讲解了柯文在中国的汲取历程与其学术进路的转向。

本文内容出改过京报·书评周刊9月26日专题《历史的名字》B04版。

B01「主题」历史的名字

B02-B03「主题」柯文 在中国发现历史

B05「主题」王笛 柯文的批判与传承

B06-B07「体裁」保罗·奥斯特 终末一册书

B08「中体裁术文摘」后生连系 文摘两则

采写丨李永博

吴光宇作品《卧薪尝胆》（1962），北京画院藏。

柯文的前瞻性

新京报：你是最早一批把柯文的著述翻译先容给中国大陆读者的学者。那时是出于什么原因战役并翻译《在传统与现代性之间：王韬与晚清改进》这本书？

雷颐：我从大学运行就对外语，独特是英语很感兴致。连系生毕业后，那时中国的外文著述资源有限，主要都集在外语系和理工科，是以在鄙俚大学藏书楼里险些找不到连系中国近代史的异邦粹者著述。但庆幸的是，我毕业后参加了中国社会科学院近代史所职责。那是国度顶级的连系机构，馆藏里有多半英文、俄文的近代史著述。借此机缘，我在那时读了不少异邦粹者的书，不错说是颓废伤神，阅读得相称欢乐。

但在这些书之间，信得过让我触动的是柯文的《在传统与现代性之间：王韬与晚清改进》。因为我连系洋务指挥和中西文化疏浚，王韬是其中很病笃的扮装，我我方写文章也常触及他，是以我提神读完毕这本书。柯文不仅连系王韬，也连系了与他同期代的一批常识分子。他的连系面貌是通过王韬的履历，进而询查近代中国的那批常识分子。

雷颐。中国社会科学院近代史所连系员。著有《萧疏百年》《帝国的覆灭》等，译有《在传统与现代性之间》等。

最让我讶异的是，柯文在这本书建议了“沿海与内地”的见识。他合计烟土讲和以后，中国的变革和探索主要发生在沿海地区，而这些探索最终能否落地、能否被朝廷汲取，却要由内地来决定。在他笔下，沿海和内地不只是是地舆上的分辨，更是一种经济和文化上的见识。沿海更容易汲取新事物，但最终巨擘和正当性的设立，还要看内地。

我是在20世纪80年代中期读到这本书的，那时碰巧我国改进怒放之初。柯告示里对于沿海—内地相关的分析，让我坐窝瞎预想深圳、广东这些改进怒放的前沿地带，和那时现实的情形险些一模通常。这本1974年写的书，让我嗅觉像是在1984年写成的，他早在十年前就有如斯前瞻的判断，确凿了不得！他还建议“从香港到上海”的新文化走廊。晚清时间的王韬等东谈主那时就在这两地之间行为，先容新想想、新常识。这让我预想20世纪80年代改进怒放初期，多半新不雅念和清新事物恰是通过香港参加内地的。就在那一刻，我就决定必须翻译这本书。于是，我和共事罗检秋和解翻译了《在传统与现代性之间：王韬与晚清改进》，这亦然柯文最早在国内被系统先容的著述之一。执行上，我合计柯文的这本书相称病笃，值得反复阅读，但如今它却被许多柯文的读者忽略。

新京报：那时国内的国际译丛出书刚刚起步，你在翻译的历程中，有莫得际遇过挑战？

雷颐：《在传统与现代性之间：王韬与晚清改进》这本书，书名里“现代性”（modernity）这个词，那时险些莫得东谈主用，多数东谈主更熟谙“现代化”（moderniza⁃tion）。出书社也不解是以，以致劝我改成《传统与现代》，但我坚捏保留“现代性”。我还给柯文写信，由此明确“现代性”与“现代化”的区别。“现代化”每每指向的是经济、机器、器物的方面，而“现代性”更多地是指一整套现代的价值不雅念和想想面貌。那时我在翻译这本书的本领，国内知谈“现代性”的东谈主相称少，险些就斥逐在好意思学或体裁范围。不错说，这本书的翻译，在普及“现代性”这一学术见识方面，也起到了病笃作用。

《在传统与现代性之间：王韬与晚清改进》出书后，柯文对我的翻译赐与了极高评价，他莫得平直对我说，但我其后得知他相称认同我的翻译，这让我相称或然。之后，我又组织参与了“国际中国丛书”的翻译职责，其中包括了周锡瑞的《义和团指挥的发祥》，我负责统稿和校对。柯文得知后，告诉我他也写了一册对于义和团的书，相称但愿由我来译介到国内，那时我正忙于其他事务，于是保举了杜继东来翻译，并由我来负责校对，这即是其后的那本《历史三调》。

《历史三调：当作事件、履历和外传的义和团（典藏版）》

作家：[好意思]柯文

译者：杜继东

版块：社会科学文件出书社

2015年8月

在这个历程中，我独特简略默契严复先生曩昔说有本领为了翻译一个词要想破脑袋的嗅觉。《历史三调》的英告示名His⁃tory in Three Keys让我相称纠结。这里的Key是多重含义，既有“钥匙”和“枢纽”，又有音乐中的“调子”的含义，我在汉语里找不到一个既能涵盖这几层酷好，又不显突兀的词。终末我只可翻译成“调”。这若干有点缺憾，因为丢失了“钥匙”“枢纽”的意涵。但最终《历史三调》这个书名仍是被读者汲取了。

此外，在柯文的中国汲取史当中，他的成名作《在中国发现历史》也很有影响力，这本书挑战了费正清的范式，强调中国历史的内生能源，而不是由外部股东。这本书第一版由林同奇先生翻译，他的英语水平极高，况兼与柯文有平直疏浚，翻译得相称贴切又高妙。多年后社会科学文件出书社再版时，柯文还异常请我从头校勘中英文版块，这让我相称闻宠若惊。对照之下，我险些莫得蜕变，反而从林同奇先生的翻译里学到了许多。

学术设施的转向

新京报：你曾在《在中国发现历史》新版序中写谈，《历史三调》这本书象征着柯体裁术的病笃转向。以《历史三调》为分界线，之后的作品与之前有什么理解的区别？

雷颐：从《历史三调》运行，柯体裁术设施从之前对史实的考据，转为连系“历史叙事的汲取与作用”。《历史三调》不只是连系义和团本人，而是一部史学表面、历史玄学著述，热心“对于义和团的不同叙事”若何影响中国东谈主的历史追念。义和团其实只是他的一个惩办问题的载体、视点；通过“义和团”处理的是个东谈主追念、集体追念之间的复杂相关，是历史追念与现实之间的复杂相关。固然写的是义和团，但第一部分是历史学家连系、叙述的义和团指挥的史实，以叙事为主；第二部分则查验平直、转折参与义和团指挥及中外各类东谈主物那时的办法、感受和行动，指出其后重塑历史的历史学家的看法与那时的“当事东谈主”对正在发生之事的看法大为不同；第三部分驳斥在20世纪初中国产生的对于义和团的各类外传。这三部分，组成了“历史三调”。

《在传统与现代性之间》

作家：（好意思）柯文

译者：雷颐 罗检秋

版块：中信出书社

2016年8月

沿着这条进路，柯文又出书了《与历史对话：20世纪中国对越王勾践的叙述》，对中国东谈主烂熟于心的越王勾践卧薪尝胆“被外传”的故事，在20世纪中国各个阶段的危险时间，从辛亥立异、民族救一火直到20世纪60年代曹禺的话剧“胆剑篇”，若何不休地通过历史叙事的构建引发东谈主心。

其后，他把这种设施彭胀到宇宙范围，出书了《历史与大众追念：故事在危险本领的影响力》，这本书聚焦塞尔维亚、巴勒斯坦、以色列、苏联、英国、中国和法国等国度在20世纪濒临的严重危险。为了应酬危险，受到影响的民众和国度都在期骗那些与现实发生之事有访佛主题的陈腐的历史故事。

批判精神的内化

新京报：你曾说柯文被引进中国的情况有点像福柯或德里达。中国粹界对柯文的汲取是否有误读或偏差？

雷颐：尽管柯文的学术想想发生过非常病笃的变化，但在变化之中，却有不变的部分，即是其深远的自我反想、批判精神。柯文先生在《在中国发现历史》首版“媒介”中写谈，他写此书之初，心目中的读者主如若西方独特是好意思国的中国大众。他想通过这本书，对过往好意思国的中国连系“建议带有批判性与解释性的筹议，以便在同业中引起询查，借以升迁通盘这个词范围在进行连系时的自发性的一般水平。”

如果咱们残忍了这种内在的自我反想、批判的精神，就容易把“他者”的自我反想、自我批判形成我方“优厚”的评释和本钱。缺憾的是，《在中国发现历史》中译本出书后，一部分进程上即是这么被中国粹界汲取的。这种汲取，烧毁了表面的自我反想、自我批判的精神本体，消解了表面的矛头与立异性。如果说柯文先生有什么值得现代中国粹界想考和学习的，即是这种“批判精神的内化”。

本文为独家原创文章。采写：李永博；裁剪：何安安；校对：薛京宁。未经新京报书面授权不得转载，迎接转发至一又友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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